万物有水,万水有灵,以灵驭水,凝雪成冰。
殷晴云跪在雪女神像前,双手合十,虔诚地祈祷着,为她那远嫁的姐姐,也为她即将再见的挚友——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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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第一次见到平,才八岁。
那时,她的父亲殷凌星主持一场遗恶仪式,她跟在人群中,那罪大恶极之人,被抛入霍海之时,恰逢若翾岛漂近。殷凌星剑指若翾,告诫众人:恶民困于岛中,永受漂流之苦,恶灵葬于海中,永无净化之时,雪域大陆受雪女庇护,雪域之民可永得安宁……
众人低头祈祷,只有殷晴云抬着头,她顺着剑指的方向,看到五彩斑斓的高山,越靠越近,在若翾岛上也有一座高高的石崖。殷晴云睁大眼睛,竟看清了那个小白点,是一个小男娃,在朝他们挥手。殷晴云心中欣喜,也朝着那男娃挥手,可她的手才举到空中,便被她姐姐拽了下来,并被按下头,跪在地上。
众人匍匐在地,高呼雪女庇护,终于等到仪式结束,殷晴云能站起身,却已看不见那个小白点,连石崖都寻不到了,若翾正一点点漂走,可那个朝她挥手的小男娃,却留在了她的心上。
第二年,殷晴云又来到霍海边上,再次见到了小男娃,可两人只能看着,只能挥挥手,他们就算声嘶力竭,可声音一离开口,便被海风吹散。
殷晴云多想和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娃说说话,后来她去雪女神像前祈祷,偶然得到了一只能留声的海青螺,还得到了雪霓神鸟的帮助。她把想说的话留在海青螺中,再由雪霓神鸟送到若翾岛,平留下想说的话,雪霓神鸟会将海青螺再送回来,就这样,两人成了挚友,无话不谈。
后来,这件事被她的姐姐殷晴柔发现了,他们的父亲殷凌星知道后非常生气,把她囚禁在屋,不许她出门半步。殷晴云为了去海边,偷爬上房梁,不慎从屋顶跌下,所幸无伤,只额间留下了一团红印。后殷晴云许誓,不与平再见,殷凌星才放下心来。可到若翾临岸之时,殷晴云还是会来到崖边,等她的挚友。
殷晴云在雪女神像前诚心祈祷,突然,她听到一声鸟鸣,音如雪落冰坠之清冽,又有冰消雪融之温暖,浑身至白,眼睛纯蓝。殷晴云喜出望外,她知道,雪霓神鸟出现,意味着,平已经到了。
她飞奔下山,来到一处高高的石崖上,这次她没有在石崖尖上,而是听她姐姐殷晴柔的话,站在了一丈之远的地方。她的手中紧紧拽着一只海青螺,望着漂浮在霍海上的若翾岛,高大的榆山色彩斑斓,如梦似幻,山顶云雾缭绕,宛如仙境。
这样的地方,怎么会住着恶民?
一座石崖遥遥相望,石崖上一个大大的白点。
“平,是你吗?你好吗?”殷晴云对着海青螺说完话,将青螺递给雪霓神鸟,白色神鸟眨眼之间便飞到了若翾之上。
“云,我很好,你好吗?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,我有翼马蛋了,翼马蛋能孵出长着翅膀的马,等到小马长大,我就可以飞越霍海过来找你了,你见过周垒叔吗?他有一只长着翅膀的马,叫蛋壳,翼马蛋就是他送给我的。”
殷晴云想起她姐姐出嫁之时,长长的队伍后面,有一个穿红衣的男子,那人身边就有一匹长着翅膀的马。那人自称浮人,来自霍海对岸的沛丰大陆,是她父亲的贵客。
“平,我很好,我见过周叔,他已经启程去雪域了,我的姐姐回来了,又走了,她出嫁了,嫁给了这个大陆上最好的人。”
“愿你姐姐一直幸福,云,你不要怕孤单,虽然我们一年只见一面,可我总会陪着你的,我们是永远永远的朋友,相信我,你也会嫁给一个最好最好的人。”
殷晴云听到这句话,心突然怦咚怦咚地跳起来,她深吸一口气,慢慢吐了出来。
“小马有名字吗?”
“我留着让你给他取名字,你想叫他什么?”
“跃天,跳跃的跃,天空的天,怎么样?”
“跃天,一跃而起,直冲云天,真好的名字,云,明年这个时候,我们会举行冬祭,特别盛大特别好玩,到时候我来接你,你来不来?”
“我一定来。”殷晴云激动地想立刻能飞过去,去看看那个平,是否和她想象的一样。
“一言为定。”
“我也得到了好东西,等你明年来接我,我就给你。”
“什么好东西,能先告诉我吗?”
“是一块石头,一块很特殊的石头,叫做犀石,是我姐姐送给我的,石头共有三块,能相互感应,以后你快到了,我通过犀石就能感应到你。”
“太好了,等你来若翾,我要带你去看流脂的金色麦田,珠塘的白镜鱼塘,岚木的郁郁森林,祝余的山丘起伏,还有白雀,白雀里有一座神楼,有神龟驮它,有神龙扶它,这是我爷爷设计的,他说这座楼可以庇护整个若翾岛。”
“你爷爷现在怎么样?还有你的父亲,没有再犯病吧?”
“我父亲只要不见血,就不会犯病。我现在才知道,我爷爷是很厉害的人物,是冬青馆的馆主,我想,冬青馆应该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地方,周垒叔叔就是冬青馆的浮人,他们浮人有一句话,看眼所能看,听耳所能听,感手所能感,走脚所能走,真羡慕他们,我也想成为浮人,亲眼看看冬青馆,亲眼看看沛丰大陆,还有雪域。”
“可是你说过,离岛者不得善终。”
“我不相信这句话,肯定是因为霍海上不能行船,所以老人们想出这句话来安慰自己,我爷爷的父亲离了岛,我爷爷也离过岛,不过,我爷爷现在确实有点不对劲,他的身体里会发出黑雾,像被恶灵附了身,就算这样,我爷爷做了那么厉害的事,如果我能和我爷爷一样,也挺好的,云,你觉得了?”
恶民困于岛中,永受漂流之苦,恶灵葬于海中,永无净化之时,殷晴云的脑中,突然想起他父亲说过的话。
“我不知道,不过我相信,你一定可以解开若翾的秘密,解开霍海的秘密。”
……
两人说着话,不知不觉间,两个时辰过去了,两座石崖渐行渐远,海上渐渐升起茫茫大雾 。
“云,天要黑了,快回去吧。”
殷晴云朝白茫茫的水雾挥了挥手,但她并没有离开,等了一会儿,她再次朝海雾挥了挥手,终于起身走了。
她不知道,穿过茫茫海雾,站在石崖上的那个人,还在望着。
一年一次的相遇,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是离别,所幸还有明年之约,让漫长的等待变成满心的期待。